我接到了勝己的視頻通話。

彼時我正看著手機屏幕發呆，膝蓋下微沈的重量和青年輕微的吐息讓我心頭微微一定，但手機的震動聲卻打破了我的思緒。……這完全在我意料之外，以至於我手忙腳亂地掛斷了通話。

對方顯然啊也沒預料到我會掛視頻。

[爆豪勝己：接]

幹瞪著這條消息的我隔一秒又收到了他的視頻邀請。

這一次，我眼巴巴地望了眼沙發上熟睡的爆豪勝己。青年擡手遮著眼，唇線抿的筆直，呼吸綿長，似乎睡著了。

正好耳機線放在茶幾上，我僵硬著身子探過去夠到，插入耳機孔戴上了。

【接聽】√

我咽了一下，接通了視頻通話。

老實說，勝己突然打電話過來要和我講什麽——會是分手嗎？——我完全沒有頭緒，但一味的逃避也解決不了事件。

總之，我要迎難而上了。

屏幕緩沖一下，首先出現的是少年沈著臉的神情。

他眉毛挑了挑，註意到我接通後臉突然湊的很近，嚇人一跳。……至少，我心陡然跳了一跳。

勝己盤坐在床上，露出身後的靠枕一角，是歐爾麥特周邊。

他似乎在調試鏡頭，我借由此看到了他宿舍室內，……無論是前世還是現世我都去過勝己家，但見到宿舍房間還是頭一遭。然而現在的我卻並沒有多少心情去看，少年喉結動了動，許久才說話：“七瀨。”

他的聲音通過二級傳到耳畔，與往常不同，帶著些許電流感。

我輕聲：“在。”

“幹嘛說話那麽低聲？”

總不能說爆豪勝己睡著了吧。

我咳嗽作為掩飾：“喉嚨不舒服。”

“……吃藥了沒？怎麽不繼續在床上待著？”

“躺久了頭疼。”

“誰叫你生病的？聲音輕的聽不見，——手語也不行，我看不懂。”

我比的不是手語！我就揉了揉頭！

“那我打字？”

“別了。”他吐出兩個字，“你就聽我說吧。”

這麽看起來，對話還是滿溫和的……對吧？

一點也看不出先前還吵過架的樣子。

我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，但隨著他話音落下，卻是長久的沈默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勝己冷不防問：“你旁邊是什麽？”

我眼皮一跳，立即意識到了——我是在爆豪勝己枕著我膝蓋睡覺的前提下和勝己視頻通話這回事。眼梢輕微下移，餘光正好看見青年落下手，蓋住了我無意識搭在他胸腹上的手，像是尋到了安心之物一般又閉上了眸。

在我視線移開的這一剎那，聽見少年迅速說了一句，語氣生硬：“剛剛是老子錯了——說錯話。”

“……？”

我目光落回去，看見少年的面龐在白熾燈下抹了層薄紅。

然而表情依舊兇悍陰沈，絲毫看不出是來道歉的。

我遲鈍的大腦運轉了一會兒，這才反應過來少年剛才是因為害羞不敢和我對視，所以詐我？

至於這句話的內容…………似乎指的是不久前在臥室那場不歡快的吵架。

“……噢。”

說話不方便，我選擇打字編輯消息

他的話字字戳心，但也引起了我的反思。

我一開始確實……有將他當成了另一個人。雖然非我本願，但也切切實實對他造成了傷害。

我認同的只是“爆豪勝己”這個名字和擁有“爆豪勝己”長相的人，卻忽視了經歷不同年齡不同的勝己本質上是不一樣的。

在重生的我介入下，即便是五年後，二十歲的勝己和“爆豪勝己”也是不同的個體。

——但這他媽的誰知道啊！

重生是我想的嗎？

我喜歡爆豪勝己所以追求他有錯嗎？

我完全不喜歡勝己嗎？

靠簡直一肚子委屈，頭疼的要炸了。

我按住額頭，停下了編輯回覆的手。

勝己註意到：“你在打什麽字呢？說了只要聽我說話就好了吧？”

我擡眸看他，少年撇嘴，那雙赤色的眼瞳回視著我。

“你以前的事情我不在乎了，重要的是現在。”

“風野七瀨，你一句話說明白，你現在是不是喜歡我？”

[七瀨：你覺得呢？]

對不起我的話也帶著火氣，但這種情況下也很難保持正常的情緒。

“行，那你就繼續喜歡我。”

這是在放什麽狠話嗎？

“別露出這幅白癡表情。”

“——你跟我過五年，老子會比你旁邊那個還要優秀。”

“我不會讓你後悔和我交往。”

“……”

槽。

犯規了。

“以上。”

就像是體育祭時說“第一名是老子”一樣狂妄自大。

憑什麽啊這家夥？

但與體育祭時插著兜拽拽地走下去不同，少年神情僵硬著，下頜線條繃緊，緊握的拳頭洩露了一點隱秘的心情。

他硬邦邦道：“你有什麽要說的嗎？”

比起想聽我說些什麽，他的表情更像是盼著我別說話馬上閉嘴結束話題一樣。

我確實也不知道說什麽，……明明還是交往中的關系，現在卻好像突然被他追求了一樣，說出了讓人心動的告白話語。

但正要說話的時候，視頻通話戛然而止。

[爆豪勝己：信號不好。]

[七瀨：噢。]

又過了幾秒，他發來一句話。

[爆豪勝己：餵，那家夥在你旁邊嗎？]

[七瀨：在。]

[爆豪勝己：把手機交給他，老子有話要對他說。]

……要、要說什麽？

我腦海中出現了糟糕的聯想，無非是情敵宣戰這些。

[爆豪勝己：不行？]

[七瀨：我等會兒問一下他。]

[爆豪勝己：哦。]

我頓感頭大。

低頭看向爆豪勝己，青年睡的很淺，他不知何時悠悠轉醒，在我望過去的一瞬間撐開了右眼。暗紅色的眸光氤氳著初醒時的霧氣，眼睫在眼瞼上灑下一片青黑色的陰影。

“嗯……？”

他低噥一聲。

我俯下身湊近他，距離拉近後呼吸一瞬間都繚亂起來。

這個視角的爆豪勝己在以往很常見，我們之中往往我都是早醒的那一個，起床洗漱時他呼呼大睡毫無防備，洗漱回來時他半闔著眼無意識賴床。

如果是在以前的話，說不定已經親上去了。

可現在卻不太合適。

“還睡嗎？”

“不睡了。”

他簡短回答，撐起身子坐了起來。

明明那麽近，卻又好像隔的很遠。

“剛才，似乎聽到你和別人在打電話。”

青年初醒時的聲音還有些喑啞，沒什麽精神氣。

“噢。是他。”

我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，輕聲說道：“……是來道歉的。他還說，有話想要告訴你。”

爆豪勝己的反應則顯得有些平淡，不怎麽意外地扯了扯唇。

我將展示著[爆豪勝己]通訊錄畫面的手機遞給他，正好有條勝己的消息跳了出來，青年仿若什麽都沒看到一般，目光都沒有在上方停留，徑直摁下了撥通鍵。

“……”

“餵？”

兩個勝己的聲音交錯，叫人錯亂。

我想聽他們的對話，卻又覺得這樣幹巴巴坐著不太好。

我起身從廚房拿出水果，在找水果刀時陷入窘境，反而是單手持著手機的爆豪勝己轉身過來，熟稔無比地在茶幾下二排第二個櫃子裏找到了水果刀。

他擡眸，以口型道。

“別割到手了。”

“……才不會。”

我坐在他對面的沙發，刻意隔了些距離，隱隱可以聽見勝己的聲音，模糊的拼湊成一句話。

“誰需要你的施舍？你以為你是誰？老子不需要！”

#我罵我自己#

等等……發生什麽事了？

“老子的女朋友自己知道，就算是因為喜歡你才追求我，我也有本事讓她只喜歡我。”

“你別擺出這幅惡心的態度侮辱人了，感動的只有你自己。草，真給老子丟臉。與其一味想著讓我不如自己堂堂正正來追求，你也沒有多少時間了吧？”

字裏行間都透著自信。

面對任何人——即使是自己也依舊狂妄。

相比音量拔高透出手機的勝己，爆豪勝己則顯得要沈默許多。他面色一點點地沈下來，眼眸下垂。

“清醒了嗎？”

我手一抖，差一點切到了手指。

他幾乎在瞬間就註意到了，皺眉斷言：“——我不會放棄她。”

對面“哦”了一聲，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。

青年放下手機，探身過來關心我的手指。

我解釋：“沒有切到，不用擔心。”

“你小心一點。”

爆豪勝己接過刀，三兩下將剩餘的水果切成一瓣一瓣小兔子的形狀。

這是他在醫院探望那個助攻小女孩時學會的。

……當然我一直也不會。

我觀察著他的動作，將刀拿回來自己切，……一時不慎，食指劃開了極淺的一道縫，有血珠立即冒了出來。

我吃痛：“嘶。”

“……餵。”

爆豪勝己視線刀過來，聲音不爽：“你怎麽回事？”

“這麽久了還不會用刀。”

青年說，他又低下頭，唇線緊抿。

“——也他媽不會照顧自己，你上一次高燒是什麽時候的事了？”

……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回憶了。好像是被轟焦凍照料的那一次。

我明智地沒有反駁是受了敵人的個性，老老實實地挨了下來。

他熟稔地拿出醫藥箱，翻了翻藥，生氣：“……時間也不看，好幾種藥過期了。”

爆豪勝己找出創口貼，撕開紙，低頭貼在了我的指腹上。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繼續說著，聲音極力保持穩定：“衣服又是囤到一起洗的吧，那樣晾衣服是幹不了的。”

“頭發上還有沐浴露的味道，洗澡的時候不好好看標簽的嗎？”

“只有廚房收拾的還看得過去。”

被劈頭蓋臉地數落著生活中的種種不是，我一點也不覺厭倦，反而鼻間有些發酸。

真討厭，明明我不是這種敏感脆弱的類型。

“你這樣，”

“——讓老子怎麽放心？”

“……”

我擡起臉，沈悶道：“綁的太緊了，箍的手指難受。”

爆豪勝己一僵，迅速“哦”了聲，又撕開了繃帶。

於是我開始反向數落對方：“讓人不放心的是你吧？”

“我不過是……不在了而已，你怎麽就把自己搞的這麽憔悴？嘴唇幹裂，頭發也亂糟糟的，黑眼圈都快掛到下巴了。”

我故作輕松地擡手去指他的臉，誇張化描述了他的臉色。

他捉住我的手，倏的擡起眸來，眼眶發紅：“什麽叫，——不在了而已？”

爆豪勝己一字一頓：“那件事，僅僅只是而已的程度嗎？”

“老子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放棄你，你要是對我再信任一點，……再過十幾秒我就可以救到你。”

我囁嚅著，半天說不出話。

塵封的記憶在腦海一點點浮現，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的。

“但是，我更恨自己的無能，被那家夥耍的團團轉，再一次讓你被那家夥奪走了重要的東西。”

第一次是個性，第二次是生命。

他握著我手的力度很緊，眉峰緊蹙，最後歸於平和。

爆豪勝己松開了手，翕動嘴唇：“我現在不想回去了。”

“勝己……”

“原本我想著，——反正老子在這世界待不久，【穿越時空】個性總會失效的。所以眼不見為凈放任了那家夥，”他神情隱忍，忽的自嘲般笑了笑，“結果就是被他劈頭蓋臉地嘲諷了一頓。嘖，真遜。”

一瞬間，我感覺眼前的又是前世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。爆豪勝己扯開唇角，死火山一般的眸底漸漸被什麽東西點亮，透著侵略性，他落地有聲：“現在，老子不想讓步了。”

就像是在說：

只要他不想，就沒有其他人能插足。

即便是自己也不行。

“我不知道能待多久，但待在這裏的每一天我都不會辜負。”

來到這個世界的爆豪勝己在某種程度上算是黑戶。

他沒有住處，更沒有職業英雄執照，不能在公眾場合使用個性。風野七瀨想讓他留下來，爆豪勝己怔忡一會兒，點頭同意了。他自己主動收拾了客房，就睡在那裏。

一晚上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。

第二天時，七瀨的病已經恢覆的差不多了。

恰好事務所缺人，有一位同事同樣請了病假。知道排班排不開後七瀨主動要求下午回事務所上班，而爆豪勝己則有事早早出了門。

來到這裏的每一天他都不想辜負，

——不止對七瀨，也對那個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，基拉。

七瀨死後的日日夜夜裏，爆豪勝己一直在追查基拉的行蹤。

他將基拉的案子卷宗翻了又翻，最後他對基拉案有了些眉目。他高中時期的同學，綠谷出久和轟焦凍等人也在追查，共同協作之下終於尋找出了有關基拉行蹤的線索。

但在行動之前，爆豪勝己被迫來到了這裏。

這個平行世界有風野七瀨，他不想回去了。

——可也不得不回去。

基拉還逍遙法外。

就算賭上一切，爆豪勝己也有親手抓住那個令人作嘔的罪犯。

而在這個世界也不能坐以待斃，他要抓緊時間，在離開前找到基拉的線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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